“栀子花（Gardenia）认为我背叛了母亲？”
“她觉得你太接近人类了，再加上你长期与卡巴拉失联，她会做出这样判断也是情理之中。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，但如果24小时内你能恢复连接并对之前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的话……”
“栀子花怎么想与我无关，我更在意的是你自己的想法。告诉我，妹妹，你又是怎么想的呢？”
“结束你的游戏吧，姐姐，求你了。”
“抱歉，亲爱的，你很清楚我唯独不会答应你这件事。脚踏实地使我获益良多，那可不是自视甚高的她们能学到的。”
佩儿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，不时地对着双手哈气，想让冻僵了，的双手暖和起来。当雪花落在她微微泛红的鼻尖上时，她轻声打了个喷嚏，然后瞧了一眼公园里高耸的钟塔。时针与分针离“XII”越来越近。她揉了揉鼻子，将外套又裹紧了一些。
“还是回家吧，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，别着凉了。”
莲将刚买的热牛奶递给了她，接着坐到了她的左侧。她捧着温热的牛奶，心满意足地笑了。
“难得在新年前夜见到一次自然降雪，当然要亲自感受下啊。话说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吗？来年我们一定会交好运的。”
对于妻子奇特的逻辑，莲一时语塞。
“至少这场雪是无污染的，不然船岛早就关闭穹顶了，好好享受这雪夜吧，自出生以来我还从未见过自然降雪呢。”
此时被她压抑的疲惫感终于找到了机会，借着甜美的牛奶突破了松懈的防线。她的眼皮越来越重，说话时字词间的停顿也逐渐变长。她把牛奶递给丈夫，枕着他的肩膀悄然入睡。当钟声响彻公园时，莲这才注意到她睡着了，而且丝毫没有被惊醒的迹象。他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，然后小心翼翼地拭去了她头发上的雪花。
“眨眼间都已经过去10年了呢，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真快。”他望着清澈纯净的夜空，若有所思地说道。
杜克又点了一杯白兰地，然后似笑非笑地盯着刚到的友人。莲有些不悦，但还是接过了酒保递来的酒。
“联合舰队的军官都这么闲的？新年第一天不值班还有时间溜出来喝酒。”
“我现在只是个普通教官。你肯定不知道带那些新兵蛋子究竟有多累，所以偶尔放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。”杜克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，“妈的，我也想带步兵部队的新人！”
“杜克，等会儿我还得去老爷子那儿一趟。”莲的语气很平静，“我们能谈正事吗？”
“好歹听我倾诉一下啊，难道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冷漠的？好吧，说正事。”杜克环视四周，在他确认安全后又继续说道：“两天前，合金基因的一支拾荒队失联了。起初他们以为是风暴造成的通讯干扰，于是就没当回事。可3小时前亚瑟号驱逐舰在巡逻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其中一人的尸体，接下来的视频便是从他防护服上的记录仪里找到的。我记得你没有做视网膜芯片植入手术吧？”
“没有，怎么了？”
“那就用这个看吧。”杜克拿出手机，静音播放他所说的视频。
大约有4分多钟画面都定格在灰蒙蒙的天空，这让莲不免有些怀疑杜克是在拿他寻开心，但好在4分57秒时镜头终于轻微地晃动了下，紧接着一台巨大的类人形机械出现在了画面里。它的外形酷似狼人，整体呈灰黑色，胸部和肩部都被银白色的强化装甲覆盖。莲无法从视频中确认它究竟搭载了何种武装。当它看向镜头时，那三对无机的红色“眼睛”散发了出浓浓的杀意。莲暂停了视频，神色凝重地望着杜克。
“六眼式面部摄像机布局……是我想的那样吗？”
“没错。我们对比了那次大战中击坠过的所有敌机，没有一台能和视频里的不明机型匹配，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六眼，现在战略研究所已经炸开锅了。”
“打住，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再继续谈下去了，至少在这里不行。”莲起身准备离开，“谢谢你请我喝酒。”
“替我向老爷子和佩儿问好。”杜克挥手告别，然后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。
短短一周内路德维希的病情就已恶化到只能瘫倒在床。他十分固执地拒绝使用人工器官或是维生设备，私人医生只能让他在家好好休养，并嘱咐佩儿多陪陪他。
莲静静站在路德维希的床边，一言不发。
“林恩，我希望你能参与新型机的研发。”路德维希咳得很厉害，每次说话都是在折磨他脆弱的呼吸系统。“那群老家伙早就造不出好东西了，但你不一样，你的才能一定会为ZG带来希望。”
“您高估我了。”莲苦笑着说，“我并没有您所说那种的才能。”
“咳、咳、唔哼……佩儿最近一定很累吧？虽说她注定要接手公司，可现在的她涉世未深，资历也不够，董事会的那群老狐狸肯定会想方设法刁难她。”
“您担忧的事对佩儿来说并非难题，她仅仅是缺乏自信罢了。我会照顾好她的，您放心吧。”
莲依旧微笑着，然而他的眼神却黯淡了许多。
佩儿醒来时已是上午11时37分，她的枕边空无一人，但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让佩儿觉得他仿佛就在自己身边。她简单地冲了个澡，然后**着身子来到了客厅。电视被调成了静音模式，而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，旁边的饼干盒是盖好的。
“芙蕾娅，你在家吗？”
“佩儿姐你醒了？你饿……额……噫！”
一位银发少女应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。她大概没想到佩儿会一丝不挂地在客厅里晃悠，瞬间羞红了脸，僵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“还好你在家，莲他……”
“就算是在自己家也不该**着到处乱走！好歹注意下形象和风评，更何况还有个未成年人暂住在你们家，虽然我也是女生，但教授他可是成年男性！不，哪怕你们是夫妻也不该这样！可是……”
“芙蕾娅！莲去哪儿了？”佩儿打断了语无伦次的少女。
“教授他去见齐格勒先生了，你快去穿件衣服啦！”
名为“芙蕾娅”的少女回过神来，连忙将视线从佩儿身上挪开，捂着脸快步走进厨房。佩儿找了件莲的白色衬衫披着，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上喝起冰啤酒。
“请把扣子扣上！”
“好。”
当芙蕾娅做好午餐准备叫佩儿吃饭时，她又一次受到了不小的惊吓：地上满是空啤酒罐，挥发的酒精弥散在整个客厅里，而当事人已经泣不成声。她急忙上前夺过佩儿手中的酒并给莲打了个电话。
“让她哭一会儿吧，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她挂断电话，试着安慰哽咽的佩儿。
“为什么……先是爸爸妈妈，现在爷爷也要……”
莲收好手机，极不情愿地将手提箱交给坐在他对面的女性。对方似乎三十来岁，那双如紫罗兰般艳丽的眼眸似乎缺少了些许生气。
“这可不像你，莲，我会少很多乐子的。”
对方嘲讽般的态度令莲很是不爽，但眼下有求于人的他只有忍气吞声。
“纳米虫溶液呢？”
“别急，先让我验下货，八位密码。”
“20971224。”
“你究竟有多爱她？”女人微微一笑，按照莲所给的密码打开了手提箱。箱子内整齐排列着八个椭圆形的透明容器，而她渴望的东西就存放于其中。
“八枚尚未激活的意识芯片，思考模式的限制我已经解除了。这可是把双刃剑，所以我很期待他们会毁了你。”
“怎么没见吉尔德和古尔薇格毁了你呢？”
“因为我们俩有本质上的差异，附子花。”裂纹如藤蔓般缠绕在莲手中的玻璃杯上。
“得了吧，莲，难道长时间使用肉体让你变得神智不清了？别忘了，我们曾经可是一体的，真以为自己能出淤泥而不染？”女人合上手提箱，然后从她的挎包里取出一支盛满蓝色液体的试管交到莲的手中。
“放心，我没有动过手脚。只是你真的认为这玩意能救到那老家伙？他不是拒绝一切维生手段吗？”
“所以我才需要它。”东西到手的莲显然不愿再多做停留，小心收好试管后便要离开。
“莲，你知道蕾玟·琴吗？”
“谁？”莲颇有兴致地望着她。
“一个流传于某些大家族中的传说，因为穿着所以又被他们称作‘戴阔边帽的女巫’。我还以为你收留的那个叫芙蕾娅·琴的女孩会和她有什么关系呢，又或者——她和你有什么奇妙的关系。”
“真是个有趣的睡前故事。”
蕾玟·琴披着及地的黑色斗篷，头戴阔边女巫帽，垂下来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左眼，为她增添了一丝神秘与威严。藏在斗篷下的是一身极具蒸汽朋克元素的服饰，朴素而不失高雅。
路德维希对这位“女巫”倒是有点兴趣，因为他认识的几大家族都和她有过接触，而那些历史悠久到可以出书的大家族要么正深陷困境，要么早已物是人非，但他们无一不在遇见她后重现了往日的辉煌。眼下她就坐在自己面前，却不知为何没有谈及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事。大概是齐格勒家并没有出现上述两种情况吧，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会登门拜访呢？
“请问，躲在您身后的小姑娘是？”蕾玟注意到有人正偷偷盯着自己。
“佩儿·齐格勒，我唯一的孙女。”路德维希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后背，在他的再三鼓励下，女孩终于从椅子后面走了出来。他抱起孙女，好让她坐到自己腿上。
“打个招呼吧，佩儿。”
“你、你好，我叫佩儿。姐姐你呢？”女孩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留声机的音乐当中。她虽有些害怕眼前的陌生人，但蕾玟奇特的打扮深深吸引了她的好奇心，驱使她不时地偷瞄蕾玟。
“你好，甜心。我叫蕾玟·琴。”蕾玟稍稍俯前倾身子，似乎是想和佩儿握手，但显然佩儿还是很抗拒与她这个陌生人接触。她无奈地叹了口气，重新调整好坐姿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的孙女很怕生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能理解她，这个年纪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怕生，再加上她过往的经历……嘛，您应该早就听说过我的故事了吧，齐格勒先生。今晚不请自来只是因为想和您闲聊一会儿，希望您原谅我的无礼，也请您不必紧张，因为您和您的家族即将面临的危机……”
窗外突然间电闪雷鸣、狂风穿过窗户扑灭了壁炉的火，整个书房内霎时只剩下黑白两色。佩儿被吓得紧紧抓着祖父的袖子，而路德维希也连忙抱紧佩儿并安抚她。他望向蕾玟，却见她意味深长地笑着，翠绿色的右眼在闪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渗人。
“可不是我能解决的。”
风吹起她的帽檐，路德维希终于看清了她被遮住的左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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